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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儘管打著正義的大旗,但努力的目標終究是單獨的個體,超越了這一個個體,還有另一個個體等待被超越。」

 


好一陣子以前,我寫過三島由紀夫的<假面的告白>的心得,讀完<人間失格>,很奇妙地令我聯想到了前者,我不禁好奇是否日本文學都帶著這種克制冷靜,卻又無比癲狂的氣質...

國中時曾經買過一本<人間失格>,卻隨著搬家而遺失,直到研究所的年紀才有機會再讀,或許這也是種賜福,我不認為當年的我會如同現在這般琢磨書中的趣味。一直以來,<人間失格>是被歸類為悲劇小說的,但我在閱讀的期間卻不禁幾次笑出聲來,我認真嚴肅認為,對我而言此書抑是喜劇,詼諧且荒唐。

太宰治不愧是班上曾經的開心果,他連闡述精神生活中的崩潰時都帶著一種詼諧,他並沒有試圖故作可憐、自怨自艾,而是誠實地描述了他的行為與想法;我想,他已看穿了他自身的荒唐不經,其他作者能經營出一種肅穆的悲劇氣息在他們的作品之中,是因為他們仍然矜持著社會道德,他們有沉重的社會風俗的包袱,但太宰治是大相逕庭的,在他年少的迷失之中,他意外地被迫失去了道德的名譽,失去了能遮掩的面具,人生的崩潰是如此地勢不可擋,他充其量只是在享受生活的糜爛與墮落罷了。

<人間失格>的喜感源於太宰治闡述自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時的那種搞砸一切的灑脫感,似乎想將自己拖回正常生活軌道,卻又禁不住一再落入更慘的境地,就像有些喜劇片為了突出主角作為的荒誕不經,而刻意地讓他(或是身邊之人)遭逢厄運一般,因為失去了名譽而失去金錢,同時也失去了尊重與未來的可能性,在日本這樣嚴謹的社會中,他彷彿只能隨著命運,一錯再錯,好比喝醉的人不停做出醜事那般,即使告誡、發誓自己下回絕不如此,又怎能避開下一次的破戒呢?


無論是<假面的告白>或是<人間失格>,我總覺得日本的社會風俗使得他們長年戴著一張不適合自己的面具,這張面具也許是角色設定,也許是人格設計,他們再也與這張面具分辨不開,即使朝夕相處,但終歸一句,始終是不自然的存在。

一生之中,時刻鞭策自己虛假地活著,這本身即是一種癲狂。刻印到骨子裡的不自然,並且,與這樣的矯揉造作如影隨形地生活,真是一種高級的瘋狂;既可笑又荒謬,卻又有著意思剛好的悲劇性... 在這悲喜交加的世界中,沒有道德、沒有是非,那些克制的外在規則無法侵入人的內在,把那些無處可去的狂躁留在了心中...

書中,太宰治提到了競爭和世人,他終於明白了為何他格格不入,為何他需要一紙面具來生活在群體之中,因為在塵世之中,無處不有「世人」與競爭,世人是個體的總和,如若他連另一個個體都無法抗衡,都不想與之對抗,他又如何能學會在這充滿爭鬥的世界中生存,又如何成為一個習慣生存搏鬥的人類呢?

因為人們無時不刻地競爭著高下,所有人都希望能夠贏過對方,在關係中爭得上風。

無法了解競爭的源頭,就無法贏得這場生存征戰,也無法活得像個人。因為自願的敗者永遠無法成為人類的一員,永遠被排斥在人類世界之外,因為無法理解為何活著就要有所追求,所以永遠都被同為人類的個體所嘲笑排斥。太宰治並非要寫這本書來展現出看透世事,高人一等的哲理,更多的是一種自嘲,一種坦承懦弱、無力的自我放逐...


我並不認為太宰治愚昧,相反地,我想他是太過聰明而錯失了在社會中的立足之地,他這麼討厭人類的面具與身分,使得他四處逃避、流亡的活著...他連爭鬥都不敢,只能放縱自己在內心之中腐爛。

看破世間的人總是悲慘,看透人類本質之人則更加憂傷,因為他們知曉自己無法成為人類,也不知如何融入這個人類世界...

 

p.s.即使結尾的如此悲傷,此書依舊詼諧到不行(而且字數也不多),非常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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